余烬。
天火燃尽,月被净化了,可他却没有死。
他没有死,那,谁死了?
献祭总要死人,总得有人承受无尽天火业力。
是谁……
是谁在烈火灼身中不顾一切抱住了他,用血肉之躯整个护住他?是谁甘愿替他承受那无穷无尽的因果业力,遍体鳞伤,却温柔得连一丝一毫的声响都不曾发出?
他手指颤抖,抚上怀中人的背脊。
黑衣之下,是皮开肉绽、遍体鳞伤的躯体,洇出道道焦污血水,没有一处好地方。
燕止的身子仍有余温。
可指尖搭在手腕之上,良久,却没有摸到脉搏。
“啊……”
那一刻心神俱裂,是谁的噩梦?冰棺之中,孤零零的尸体静静地躺着。此刻彼时,仿若轮回。
他痛不欲生,发不出一丝声音,眼眶滚烫,却落不下泪。心脏骤然被掏空,冷得浑身颤抖,他只能用伤痕累累的手徒劳紧抱那伤痕累累的身躯,将他微凉的手贴上自己脸颊。
仿佛这样就能让怀中身体暖起来,摆脱这场令人窒息的噩梦。
……
不知过了多久。
慕广寒紧紧抱着怀里人,怔怔地发呆,好像只是片刻恍惚,好像又是时光漫长没有尽头。
他摇摇头,还是想不明白。
他明明,明明,已让他先走……他缓缓抬起发红疲惫的眼,一轮明月遥挂天际,暗淡高悬。天地安静。
怀中,燕王还是很安静,睡着了一般。
这张脸,平日里如骄阳炽烈,睡着时却又如月般沉静。他望着他,手指贴在他脸上细小的擦伤,轻轻蹭着。那是他新婚夫君的脸,亦是当年小未婚夫的脸。
他总是受伤。
从小到大。
小阿菟那时才多大啊。就历经坎坷,饱尝辛酸。
可只是平平淡淡,没有丝毫埋怨,就这么对付过去了。而后来,岁月流转。大司祭也总是谦和有礼、处事淡然。
燕止就更是,总一副洒脱的样子。数次分别,乌城江边,簌城渡口,雪域北幽,他亦无怨尤,只是微笑目送。
一幕幕往事,如刀刺心。
慕广寒骤然痛得不能呼吸,终是把头埋在怀中人的肩窝,泪水悄然而下。
他还没有……
还什么都没能告诉他。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心里所想所念,从来就没有别人。
从儿时惊鸿一瞥,长大后再度相遇。数度分别重逢,最终他还是他。多奇怪啊,在这充满背叛、算计、替换、疯狂、罪孽交错的纷乱命运里,却偏偏生长出了秩序井然的缘分——
规矩地、赤诚地、坚定地,经历千头万绪辗转崎岖,还是一次一次,一步一步,只将他引向那唯一既定的结局。
宿命中,他无数次重新与他相遇。
除了他,再无旁人能入他的眼、入他的心。
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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