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自铁甲的缝隙下不断淌下,看着天际漆黑如墨的乌云渐渐泛白,沈光知道黎明已过,雨势正在渐弱,这时候他已经和将士们在弃马步行后,踩着泥泞的山路到了连云堡所在的山脚下。
沈光看不清楚半山腰上崔器他们到底到了何等地步,可是自那陡峭的山坡上垂下的一根根麻绳让他放心不少。
“陌刀军的儿郎,都与某卸甲!”
看着那泥泞不堪的山岗,李嗣业朝左右大喝起来,这该死的天气穿着铁甲攀登这样的峭壁,只会更加耗费体力,反正大家弓箭都用不了,城墙肉搏他们最不怕那些吐蕃蛮子的刀剑。
李嗣业带头脱去了身上的甲胄,沉重的铁甲落在泥泞的地上,七百陌刀兵亦是跟随李嗣业这位将主扯去了身上的甲胄,片刻间甲胄落地的砰砰作响声连成一片。
“沈郎,陌刀军左军七百儿郎请求出战。”
脱得赤条条只剩条马裤的李嗣业大声吼着,他这辈子还没打过连云堡这样险要的城堡,拿下这座吐蕃贼的要塞,就是对着陇右朔方那些家伙,他也够吹一辈子的牛逼了。
“战!”
怒吼声中,沈光解下腰间的酒壶扔给了李嗣业,“李兄,接着。”
“还是沈郎懂我。”
抄过酒壶,将陌刀背在身后,李嗣业头也不回地拎起麻绳,便在雨中攀爬起来,他身后七百条雄壮的陌刀手也是踩着泥泞的山岗,拽着麻绳手脚并用地向着连云堡登去。
……
冰冷的雨水中,卧倒在地的吐蕃士兵视线模糊,但他依然能看到晃动的脚踵,耳边也能听到那些唐人的低吼声。
“快,都上来。”
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吐蕃士兵将胸口的铁哨挪到了嘴边,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因为在战场上逃亡没有战死,然后家里被挂上了狐尾,从那时候开始他被整整耻笑了十年。
即便来到这偏远的小勃律,他依然是同袍们口中懦夫的儿子,所以他才会和身旁死去的同伴被赶到城墙上挨雨淋,可是他不是懦夫。
当铁哨含在口中,这个吐蕃士兵笑了起来,然后他拼命吹出了最后那口气,凄厉的尖锐哨音在已然减弱的雨中响起,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声,但也足够惊动箭楼内正自对峙的两拨吐蕃士兵了。
“直娘贼的。”
崔器瞪着眼,两把拳头大小的金瓜锤狠狠砸碎了那个吹哨后已然死去的吐蕃士兵脑袋上,凹碎的脑袋红黄四溅,泛着鱼肚白的微弱天光下,他依稀能清楚那张笑脸。
“准备接战!”
听着远处传来的甲叶碰撞声和铁靴踩踏声,崔器朝四周登城的蕃兵们高呼起来,“朝某聚拢,干翻那些狗娘养的吐蕃贼。”
随着崔器的呼喊声,十来个披甲的陇右老兵顿时便聚在他身边,充当起箭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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